【丽泽学人·媒体聚焦】《中国教师报》刊发葛永海教授《浙路诗心》评论介绍文章



(《中国教师报》202268日)


我看浙江无数山,尽携明秀与俱还

/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、《浙路诗心》主编葛永海


浙江省是文化大省,自古山水灵秀,人文蔚兴,历代文人墨客多有追慕神往、登临唱和之作。就历史传承而言,有晋、唐之发生发展,宋、元之兴盛繁荣,明、清之深化融合,书写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词篇章,逐渐形成大运河诗路、钱塘江诗路、浙东唐诗之路、瓯江山水诗路等风雅传诵的诗歌之路。

2020年开始,凤凰网围绕“浙江诗路”文化策划了系列大型活动,其重头项目即是面向全省学生的“浙江诗词大会”,希望通过诗词背诵和相关知识的比拼,分享浙江诗词之美,展现浙江诗路风物之韵。作为“浙江诗词大会”的指导用书,《浙路诗心》一书精选了描写浙江的诗词曲作品300余首,聚焦浙江诗路风物,突出诗歌作品的“浙江特质”,其特点可以概括为“突出地理特征、强化文化属性、彰显美学品格、标举精神特质”。

突出地理特征。以往的浙江诗歌选本往往较为宽泛,将浙江籍诗人的主要作品和描写浙江的著名作品尽皆收入;《浙路诗心》则是基于发扬浙江诗路文化的要求,对浙江诗歌作品进行“在地化”编写,突出作品地理空间的“浙江特质”——既包括浙江诗人写浙江的作品,也包括外地诗人写浙江的作品,割舍了浙江诗人描写其他地方的著名作品。

       除了明确作品注析的范围,更重要的是勾勒出浙江诗路的路线特征,于是便有了浙江11个地市的诗路连缀,从《浙路诗心》的目录便可大致梳理出基本脉络。杭州成为3条诗路的枢纽,所谓“一湖山色逐沧浪,三江诗路聚钱塘”;向北是大运河诗路,就有了湖州的“诗路迢迢太湖南,此生最爱是湖山”,还有嘉兴的“运河吟咏竹枝词,嘉禾风物尽入诗”;向西南是钱塘江诗路,上接金华的“云掩长岭三江通,诗路秀色满浙中”,以及衢州的“源开钱江诗路长,风起三衢草木芳”;向东有宁波的“山水行吟至四明,浙东海路古无伦”,以及延伸到舟山的“舟吟浩波天无色,诗行东海涛有声”;东南有绍兴的“道出山阴诗入怀,南望天台东观海”,再到台州的“天台云飞动无尘,诗路浙东心眼明”;浙南则延展着历史悠久的瓯江山水诗路,包含了丽水的“括苍山水名天下,瓯江诗路尽烟霞”,以及温州的“楠溪风月雁荡春,东瓯诗路天下闻”。


强化文化属性。就浙江诗路的内容而言,山水描写居多,亭台楼阁次之,其间则穿插大量带有浙江属性的人物逸事、历史掌故、风物民俗等,展示出多重文化空间,映射出浙江历史的文化厚度。

比如绍兴,绍兴是浙东唐诗之路的核心段落。在舒展的山水画卷中,唐人仿佛是在奔赴一场由东晋王献之肇始的“从山阴道上行,山川自相映发”的精神盛会。诗人在画卷中镌下各自独特的心灵印记,为丰盈的唐人精神生活史留下精细的注脚。

又如宁波,“海东估客初登岸,云北山僧远入城”,入世与出世之间,港城明州在历史的光影中不断沉淀自我、寻觅自我;“月波夜静银浮镜,霞屿春深锦作屏”,四明的灵山秀水不仅催生了诗人的无限诗性,更是孕育了浙东的学脉传续;“历年二百书无恙,天下珍藏第一家”,天一阁的诗文成就了甬城人文渊薮的风范。

再如温州,丰神俊逸的谢灵运登临永嘉山水,留下了模山范水的谢氏手笔,就此开启了浙南的诗路传奇,更揭开了中国山水诗的恢宏巨幕,永嘉从此成为山水诗中最具灵性的符号。永嘉山水被赋予近乎仙幻的色彩:“脚著谢公屐,身登青云梯”几乎成为后世所有山水游览者的不朽梦想,“我乘素舸同康乐,朗咏清川飞夜霜”也成为山水吟咏中最持久、最坚定的姿态。

彰显美学品格。浙江有“七山二水”之说,就不同区域而言,山与水的组合形态不同,美学品格也不尽相同。浙江诗路的中部区域是“江—山”意象,浙北是“湖—山”意象,浙东是“海—山”意象,浙西南则是“山—山”意象,这种山水组合形态投射在具体诗词作品中也形成了较大的审美差异。

如果说“深处种菱浅种稻,不深不浅种荷花”“行遍江南清丽地,人生只合住湖州”主要代表的是“湖—山”意象系统,以柔婉清丽为特征;那么“无数渔船一港收,渔灯点点漾中流”描写海上渔港的壮观,“瀛洲东去是扶桑,夜半先腾万里光”描写海天浴日的奇幻,则展示了独特的“海—山”意象系统,以壮阔辽远为特征;“处州不城山作堵,百嶂千峰自翔舞”“一线苍茫开古栝,万夫形势扼东瓯”更是描绘山峦竞秀、烟霞奇幻,突出了“山—山”意象系统,以险峻奇秀为特征;而在钱塘江诗路、浙东唐诗之路、瓯江诗路的环绕中,以钱塘江、瓯江、曹娥江、剡溪为代表的“江—山”意象成为中心板块的主体意象,兼容了富春江的飘逸、曹娥江的悲凉、剡溪的洒脱、瓯江的绮丽、楠溪江的灵秀等多种风格,山水融合映发,修辞华美、韵味悠长。

标举精神特质。浙江在传统上以钱塘江为界,分为浙西和浙东,浙西偏柔,浙东偏刚。

在以风雅浸润的浙西水路上,满是吟者的翩然身影,行旅中既有叶绍翁“悠悠绿水分枝港,撑出南邻放鸭船”的怡然,又有萨都剌“春风一曲鹧鸪吟,花落莺啼满城绿”的绚丽;而浙西本土诗人之中,也有胡奎“好水好山鱼米贱,人生只合老江南”的自赏,也有查慎行“长水塘南三日雨,菜花香过秀州城”的适意。太湖之滨,暮霭炊烟中,棹歌温柔而起:“湖州溪水穿城郭,傍水人家起楼阁。”鱼米之乡,吴侬软语,婉转深情。

浙东则是刚健雄浑一脉,比如会稽自古便为卧薪尝胆之地、报仇雪耻之乡,越人之愤高张其帜,遂有“楼船夜雪瓜州渡,铁马秋风大散关”的陆游,“不负青天睡这场,松花落尽尚黄粱”的徐渭,“泥塑岳侯铁铸桧,只令千载骂奸雄”的张岱,雄健豪气,不绝如缕。再如舟山海岛,忠臣名将代不绝书:俞大猷文韬武略,“横戈息力潮头梦,锐气明朝破虏间”;张煌言坚守海隅,“化去鸾旂难入梦,分来龙剑尚孤鸣”……海崖壁立,壮歌未绝,天风浩荡,犹有回响。

位于钱江畔的杭州则将这两种品质兼收并蓄,因而杭州的精神品格在浙江诗路中最具代表性和融通性。杭州的婉约温润,是“何处结同心,西陵松柏下”的苏小小,更是“人间亦有痴于我,岂独伤心是小青”的冯小青;杭州的雄豪刚健,是“满堂花醉三千客,一剑霜寒十四州”的钱镠,更是“粉骨碎身浑不怕,要留清白在人间”的于谦。正如杭州人龚自珍所自况的那样,“狂来说剑,怨去吹箫”,这两样销魂滋味,唯有杭州可以兼备。

    “我看浙江无数山,尽携明秀与俱还”,浙江诗路内容极为宏富,几乎淘漉不尽,而对于浙江诗路的佳处,也几乎言说不尽。在悠久而绵长的山水诗路上,散落的诗句比比皆是——通过梳理赏析,那些如珠玑般的佳句得以穿越历史的漫漫风尘、重回光影斑驳的历史场景,再现光华;那些栖息在文本上高贵的灵魂也一次次被激活,悠远高妙的抒情在当代的精神空间里回旋响应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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